水瑤繼續楞她的，千離卻微笑著對空氣說，“扶疏總是怕我冷，特意給我做了這件鬥篷。用了很多年，破了她就縫補上。我說讓她買件新的便是，她就說我敗家，還要跟我嘮叨，縫縫補補又是一年。真是一說錢，她兩眼就放光，活脫脫就是個守財奴。”

水瑤莞爾一笑，迎合道：“外面賣的，哪裏能比得上自己一針一線縫的，這裏面一針一線可都是情真意切。”

千離會心一笑：“她也是這麽說的。”

千離沒再說什麽，水瑤見他不說話也很配合的閉嘴，安靜得陪他在庭院裏呆坐到天明。雖然不明白這庭院有什麽好看的，但能跟千離這樣靜靜地呆坐一個晚上，那也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。

對水瑤來說，這庭院沒什麽可看。可對千離來說，這庭院都在他的記憶裏，如今入眼的，都與記憶力的重疊。庭院的桃樹還開在粉色的桃花，風一過，漫天飛舞。他在樹下撫琴，她在樹下練劍。

庭院有什麽好看的，但能跟千離這樣靜靜地呆坐一個晚上，那也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。

對水瑤來說，這庭院沒什麽可看。可對千離來說，這庭院都在他的記憶裏，如今入眼的，都與記憶力的重疊。庭院的桃樹還開在粉色的桃花，風一過，漫天飛舞。他在樹下撫琴，她在樹下練劍每每又落花，她就分心去抓，他即使不看她也知道卻也不點破。

枯坐一晚，他不經意回頭，卻見水瑤靠在樹下睡著了。

依稀記得，他每次要考扶疏的時候，她就會臨時抱佛腳，看書總是看兩頁就睡著了。一時起了憐惜，解下鬥篷輕輕給她蓋上。這一下又驚動了水瑤，一張開眼就看到千離那遙不可及的容顏，水瑤覺得眼見這一切就像是個夢境一般。

“上仙？”她不確定也小心翼翼地喚到。

“嗯，你醒了。你一夜未歸，也該回去了。”沒想到這個美夢碎得這麽快，剛剛的喜悅立馬煙消雲散。

“我無妨的，我以前也經常偷偷拋出來玩，父王也知道的。”這樣靠近他的機會實在是少之又少，她又怎能這樣輕易放掉？

“你且回去吧，我……我要回天庭了。”他的神情憂傷卻又帶著一股淡漠，水瑤想靠近卻又發現他回到了那個冷傲的上仙。她不能說她要跟著他去天庭，如此冒進也怕反而適得其反，只好說她留在伏魔堂等他回來。

千離表情有些奇怪地看著水瑤，最後搖搖頭，這裏是他和扶疏住過的地方，他並不想讓其他人住進來。水瑤被他這麽直接的拒絕，臉上有些掛不住，但也不能違背他的意思，只好紅著臉回了東海。

來日方長，沒有了染月也沒有扶疏，她就不信她還是一點機會都沒有！

千離自然不知水瑤所想，在伏魔堂重新加固了封印，離開這熟悉又陌生的汀川。

天庭，天君高坐明堂，一場儀式為公主染月舉行。

千離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，一夜之間他生命裏最總要的兩個女人同時消弭於天地之間。是他無能，誰也護不住。他不知道以後要如何面對天君，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。

扶疏，那個在他身邊又吵又鬧的小妖精，他總告訴自己她只是他婢女。一個不能成仙的小妖精，死了也就死了，他不是不願維護她只是不能。然而，他從來沒有想到，當她和相守千百年的小師妹一起死去的似乎，他最傷心的卻是扶疏。

他不能承認，也不敢承認，積壓在心底最重的人，那是扶疏啊！

小師妹，只是小師妹，他強迫過自己去接受染月成為妻子，可是終究不能。如果扶疏不曾在他生命中來過，或許還會麻木的按照師尊的遺命去過他的人生，只是師尊也沒有算到扶疏的出現。

來時不經意，去時卻傷人。扶疏啊扶疏，你走了也帶走了一顆心。

一場儀式結束，人群漸漸散去，天君就站在千離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。

“師兄，司律一職我已經無法勝任。我懇求，讓我下界。”在仙界他無法面對任何人，只有到處充滿生老病死的人間，他才能找尋一絲慰藉。此生註定活著兩人的死亡裏，註定無法在釋懷了。

魔界依舊是仙界最大的隱患，在除去魔界之前，他不能死，否則無法面對的人就多了一個。兒女情長在六界大道裏總是顯得渺小虛無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責任，他不推卸，卻只想尋一處地方可讓他安生。

凡間，無疑是最後的地方。

“為了一個女人，你不要命也不顧自己的責任，我還有什麽好說的。你背棄師尊遺命，是為不孝。你無視染月的死，是為不仁。你推卸你的責任不顧大局，是為不忠。大仇未報大敵未滅你都不在乎了，這是為不義。你說，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都占全了，我又能拿你怎麽辦？”

不忠不孝不仁不義，這頂大帽子扣下來，千離如何能承受！

“師兄，我……”話到嘴邊，卻不知要如何為自己辯解。

天君背過身不看他，指著蒼茫的九重天喊道：“師尊，您看看啊，這就是您最珍愛的弟子！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，他真的是我師弟嗎？”千離揪心得身子晃了一下，這條罪名他無力承擔。

他直直跪下，也不知道是跪天君還是他師尊，總之他心中充滿愧疚。可到底為誰而愧疚，他卻說不清。

“師兄，如此罪名千離不敢承擔！”

天君冷哼一聲：“不敢承擔？那好，我也不為難你。既然你不想呆在仙界，那就去冥界吧！閻王功德圓滿，目前已經回歸仙界，這個閻王的空缺目前無人出任，既然這樣那你由你去暫時接管吧！比起你去凡間，冥界的作為更大些。”

千離沒有立刻答應，沈默了片刻。天君做這個決定已經是讓步了，若千離還不領情，那他恐怕就不那麽好說話了。

他不是不明白這個理，卻也還是沒有答應：“師兄，在此之前，我還有一事要了，所以……”

天君果然沈下了臉，剛失去妹妹，他的心情也不會比千離好到那去：“千離，不要討價還價！”

千離垂首：“師兄，我並非要討價還價，只是在此之前，我有些話想要親自問問陰九淵。”

陰九淵？眼下兩界實力相當，誰也不熱誰是最好的決策。天君說什麽也不能讓千離獨自一人去見陰九淵，凡是都是不怕萬一就怕一萬！他是仙界的頂梁柱，若是在魔界出了意外，那事情可就真的糟了！

千離下定決心的事，無論如何他要都去做：“師兄，我必須見他一面。只要問清我心中的疑慮，就是讓我永遠呆在冥界，我也甘願。”

天君真是忍不住要翻白眼了，什麽叫做大材小用？他願意呆在冥界，天君還不願意呢！

既那他無法，只好同意：“不過你要記住，一定要全身而退！”

魔界，黑巖頂。

“上仙，君上請你進殿說話！”守門的衛士客氣地對千離說到。千離還從來沒有進過魔界大殿，就是上一次來，他也只是在黑巖頂的大門外與陰九淵交談。可這一次，他讓自己進殿，還真是讓人有些擔憂會不會有去無回……

千離這廂片刻猶疑，大門裏響起陰九淵的聲音：“師兄的膽子，可是越來越小了。”

不見其人，只聞其聲。千離心下沒了顧忌，深吸一口氣，入了大殿。

大殿窗戶緊閉，只有一扇門虛掩，昏暗的室內點了兩排蠟燭。遠遠可見，一個影子坐在高臺子上，一邊手握拳趁著腦袋，似乎睡著了一般。

千離走進，沒有停頓便直接問出他心中疑慮：“扶疏她，我想到知道我不知道的事，我知道你一定知道。”

這問話咋一聽，十分繞口，可高臺上貌似睡著的陰九淵卻十分清楚。他緩緩睜開眼睛：“我只知道，你親手殺了她。”

這是事實，卻也是把利劍直擊千離心頭。須臾之間，千離揪著心頭疼痛無比。

過了好一會，千離才緩過來：“你知道我想問什麽，我也想知道你在這裏面，又扮演了什麽角色？”

陰九淵呵呵大笑，他的角色是什麽？他只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！他想要的，是看千離成魔，可沒想到他到底沒有。陰九淵不免失望，也替扶疏有些難過：“我本以為扶疏的是，會讓人瘋狂。沒想到事情卻是如此的出乎意料，到底是我高估了你對扶疏的感情。”

陰九淵說著，語氣是滿滿是對千離的失望，也是對扶疏的不值。

“你想讓我跟你一樣，墮落成魔嗎？”這，才是他的最終目的？扶疏的死，難道也是他間接造成的？

陰九淵猜到千離肯定想歪了自己，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？

“扶疏挖心熬藥是天君的主意，熬這藥又是為了救你。她一夜華發，從不怨你，還一心牽念著你，她跑去千離宮看你是因為還是你。你把她打成重傷而我救了她，這傷害她的人依舊是你。最後，你親手殺了她診視的小黃鼬，最後又親手將她打下封幽。這樁樁件件，都是你，你現在卻在懷疑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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